第一次看卡夫卡是在初中。当时仅仅是回答朋友的几个问题,我就写满了4大张信纸,用4毫米的方块字。之后不大敢写他的评论,因为要说的太多,会停不下来的。只是看别人写的。总觉得没自己写得好。也许是因为个人有个人的感觉吧,和我完全同感的人恐怕不多的。
他给我感觉很奇怪。有时候是有一点甜等等不同的感觉,但都不长久。压抑,孤独,常久弥新。看《城堡》的时候我一点也不想知道后来K怎么样了,进没进去,只是想把书撕了,扔了算了,透不过气来。说不出自己在干什么。K的处境极其渺茫,仿佛在真空世界里。每次他都抱着希望,仿佛可以一举攻下,可以达到目的,每次他都给人这种感觉,K分析的也对,我坚信不疑。但事情往往才只是个开头的时候,便又很顺理成章的没有任何机会了,什么希望,机会,远大的前程,全没了,更加让人无法忍受的是,K之前的一次次努力一瞬间全成了浪费时间,他的处境还不如刚开始的时候。他的到来从没开始前便是个错误,大错误。莫名其妙。其他的人仅仅是其他的人,和K可以没有任何关系。我们可怜的主人公不过是在孤身奋战罢了,虽然有时候,有许多关心他的人,有人站在他的这一边,有人在为他努力,有些一晃而过的人,其实将会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只是他还没意识到。但不用你仔细想,不用你反复思考,人的关系有时候若即若离。好像是K自己没有把握好。他对自己没有用的人,讨厌的人,决不亲近,等到发现别人的作用时,才会想到去讨好他们。但K又在人际关系上花了绝大部分的时间,可以说他天天在人与人之间搞不清楚,团团转。有的可以说很不错的朋友,K真心对待的人,很久了,他才发现这位朋友其实也可以对自己的身份地位的提高产生作用,于是有求于他。但此时,那位朋友突然自然地变得没了作用。可否责怪K自己呢?一团乱麻。如果说,别人对K有些提防的话,他们自己人之间的关系也是游离于可靠与不可靠之间,将持与亲密之间,无法辨明。有些人该是很不错的,其实可以版起脸来,一转身,他又开始时时为自己板起脸来对待的人奔来跑去,毫无怨言的样子。
实在无法描述到底K这个人在干什么,来这里干什么,又是为什么,会发生现在这种状况。过去的事没有时间概念,将来的事也没有任何预兆和概念,仅有现在是有把握的,是看得见希望的,虽然也只是有时候。但当你翻过一页,当现在成为过去,你会发现,当时的现在不过是有一个没一丝光线的过去,毫无意义,毫无价值可言。而当希望一次又一次落空直至希望已经成为了绝望的代名词,就让人不知该干什么可好了。恐怖的不是眼看着主人公往陷阱里跳自己救不了他,心里十分焦急难过;恐怖的也不是自己不知不觉的和主人公一起跳进火坑还不知道,直至一切进入尾声才发现,才感叹作者的绝妙,回味无穷。真正恐怖的是自始至终都无法正确判断自己到底在干什么?连判断这是不是火坑或是陷阱的能力和想法也没有,更别提判断错误了。
读书的人有时候会想一想,如此做是不是正确的?发现漏洞百出便会说,作者这个人缺乏经验或生活实践抑或写作技巧,写的这么烂还出来骗钱。但卡夫卡决不是这样的。感觉上是一种窒息。他已经超出简单的是与非的判断,简单的真理在这里根本找不到。这里没有任何真理。K的为人处世让人觉得是个很懂真理的人,有道德,有水准,而且长的也应该不赖。为什么会如此下场?但说他好话,他又什么也不是。在别人眼里,他可以是个绅士,也可以是个无赖。
不知道他是什么。人而已?没那么简单。
卡夫卡的世界里,没有游戏规则,没有时代,没有法律,没有人类现行的一切规章制度。也可以说,在这里,一切规章制度都图有虚名,仅此而已。这让我无法看下去。但又控制不了,自然而然的,卷了进去。
十分遗憾的是,卡夫卡基本上没写完什么东西。他的世界同样不符合规则的有头没尾。猜不到下一步,也没那个白痴会去给他接个尾巴。或许卡夫卡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最真实却又最虚无的异次空间该是没有穷尽的才对吧。这个不舒服的疙瘩看来我是很难解开了。等着未来的思想巨人?等得到吗?
不管等得到还是等不到,卡夫卡的使命都完成了。他让人看到了生物社会本来的面目。人自身的空虚和孤独无助。那些救国英雄,抗战英雄之所以成为英雄,为的不是一部分人的利益吗?即便是国际主义为全人类服务的人们,我们记住他们,不因为他们关心的人群大些,又是因为什么?好,关心全地球的人还有呢,那些环保主义人士,和平与发展的提倡者做何算?环保是不是完全为了地球上除人类以外的所有生物着想的?恐怕至少现在的主流环保还是为了人。以人为本,为了人类可以更加长久地生存下去,更好地享受生活,感受其他生物给我们带来的利益。
人有别于其他生物的最大特征是有思维能力。但是这种能力的优或是劣正在遭到怀疑。我有一个朋友提到卡夫卡的反应是:哦,写《变形记》的那个,一只虫子而已。有的朋友很明了地说自己看不起人类,虽然自己是人类。我与其说是为人类辩护,不如说是为人类中像卡夫卡一类的人在辩护。事无绝对,不可以因为大多数的人做法和狮子老虎差不多就一口认定人类的残酷性,当然,越高级的动物越是有他残酷的一面,没有优势的生物是会淘汰的。但是,不可否认,同样有很超出常规的人的存在。
比如《变形记》。格里高尔的存在的认可仅因为他要养家糊口,别无其他。没有了他,可以有其他人代替它去养家糊口,他的价值就不存在了。当他成为了虫子以后,他就失去了作为一个人的认同性。虽然他还有思想,思想一度被认为是人存在的标志,与众不同的记号。但在目前的情况下,很多理想化的艺术式的人并不存在。卡夫卡发现了藏在人心底下的本能,不高尚,不美丽,甚至和生物没有区别。人最喜欢强调自己作为生物的特殊性,但实际上并不是。约瑟夫成为虫子之后,他就在别人眼里等同于一只虫子了。那个女仆之所以不怕他,不过因为她不怕这种罢了,她是个有一定年龄的人了。
很悲哀吧。的确。我一直想到这事就感到悲哀。难道我们平时的努力全都是白废?就像历经千辛万苦的驯兽员还是改变不了猛禽的食人本性?或许是,或许不是。很抽象,很难懂,很值得思考。总觉得卡夫卡已经有答案了,而且对人生有一个明确的答复。他有自己的态度。也可能是回避吧。自己的生活和短暂的生命如果全部付出,不一定有一个更好的回报。如果生后有那么一群以自己同样理想的人可以接着下去才有意义。毕竟,不是英雄的时代,况且,无论哪个英雄,没有自己的支持者,该是一无所成。但如果照《城堡》中的那种情况,谁又该是自己的支持者呢?那就要看同样头脑清醒的人你是不是发现,或者,同样头脑不清但是相通的人你是不是遇到。十分可惜的是,广大的天才和有想法的人都难觅继承的人,不少放弃了,归隐去了。想想也是,别他的事关自己什么事,自己根本改变不了什么,还不如快快乐乐过完此生。想想他们也不会快乐的。如果真的想开的话,何不留下自己的思想,留下自己的生命源泉,托付给可能出现的那个下一个自己,然后离开这个世界。
更可惜的是,如何保存好自己的思想,如何让那个他看到还是一件费神费力的事。各自好自为之。
这篇文章写给卡夫卡的。虽然和死去的无关的人通信之类有些不知所云。如果要和他说的话自己说好了,写出来就是希望更多别他的人知道。是,我其实是想别他的人知道。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总希望自己的想法有更多的机会让更多的人知道,让他们知道我的存在,也许会给某些人带来安慰,也许同样只是生物的又一本能,也许之后建立完美的超出生物本能的真正有思想的人的社会甚至更高级的不局限于人的社会会成为趋势。
或许吧。只要有一个无害的有善有思想,确切说,许多现在看来是高尚品质的举动都成为了习惯性动作,达到进化的人类组成的社会出现,那卡夫卡没白费功夫,祝贺他了。
挑战极限吧,我们。即使死亡,不过是他门口的河的定语:死亡之河。
如此混乱的想法总算收了尾。不知有没有人已经在扔东西骂我。写的什么东西!的确不算什么东西,没说比你的好,只是自己有期待的。他就是让人事后越久越是要去想,隔了个几年才敢放心怀着憧憬去写些什么的人,很好的想法,很不快的感觉。我还是不舒服。或许等我舒服了,想明白了,卡夫卡便不是现在感觉上的他了,会有新的卡夫卡出现了。换个游戏方式,从新开始。诸位卡夫卡爱好者,大胆传播他的想法和你的想法去吧,不要怕,不要担心。从新落地生根也不是什么坏事,好事一桩。
2002.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