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查礼谭的人都觉得他貌相神似北野武。4A公司创意总监,文人气质,节制,健谈。结构精巧的文字游戏,没有结局的侦探故事,好脾气,幽默,忙碌于日夜间的成功人士。入夜后的霓虹是最常见的风景,搭配新专辑《感官世界的多重线索》再适合不过。
最近几年后摇盛行,上海地区也涌现出许多后摇乐队,但大多解散速度也比较快。成立于2004年的21 Grams无疑是其中坚持时间最长的少数几支之一,多年来你一直可以在上海的舞台上看到他们,也从未停止创作,自2007年1月的同名EP之后曾参与过多张合辑,只是始终没有发行新专辑。“我们或许疏于经营,但我们一直都在”,这句话是21 Grams最真实的写照。从旋律优美的清新派,到toe派,各种尝试。这么多年的舞台经验、生活阅历,和种种音乐理解上的变化,一言难尽。无论是用音乐来铭记的一个夜晚,还是某次观影感触,感官世界总是千头万绪很奇妙。过往的一切被凝聚在一张专辑中,这些起伏变化你都可以从这8首歌中听到,走过青涩,蜕变成熟。从为EP里的每一首歌搭配电影名称,到为专辑里每一首歌配上微型小说,总是很用心。利用业余时间组乐队虽然就没有办法谈高产,但以兴趣驱动的纯粹心境会为我们呈现出最真实的音乐。
在新专辑发行之际,《通俗歌曲》有幸采访到乐队队长查礼谭,聊一聊新专辑,和9年来21 Grams的成长故事。
Q:《通俗歌曲》
A:查礼谭(21 Grams乐队吉他手)
“我们的下一张EP乃至下一张专辑不会姗姗来迟,并且会更加成熟”
Q:首先恭喜乐队首张专辑《感官世界的多重线索》发行。从2004年夏天成军到等来首张专辑,已经过了9个年头。是什么支持21 Grams坚持到现在?
A:我觉得我们在豆瓣音乐人上的自述可以作为回答:21 Grams,不受任何外界干扰,坚持自己脚步行进的上海器乐摇滚乐队。持之以恒的自得其乐,我们或许疏于经营,但我们一直都在。
Q:最初组乐队的初衷是什么?后来有没有改变过?质疑过?
A:觉得在作为聆听者和爱好者之余,可以尝试一下自己创作。没有改变过,也从未质疑过。
Q:以21 Grams这种十年磨一剑的发片速度,是不是无法实现盈利?组这样一个乐队算不算某种精神寄托?
A:其实早在2009年就具备发片的可能性,因为一些原因被搁置了。个人觉得精神寄托有点言重了,乐队的创作正在长足进展,我们的下一张EP乃至下一张专辑不会姗姗来迟,并且会更加成熟。
Q:9年间遇到过的最大困难或者说挑战是什么?
A:创作理念上的反复。这些年来,被我们自己舍弃的动机和作品远远超过《感官世界的多重线索》收入的数量。
Q:这几年发生过的最有趣的一件事情。第一印象。
A:我不再掩饰自己业余做乐队的状态了,新浪微博出卖了我,很多鲜为人知的爱与憎,审美与主见,赤裸地暴露在上司、下属、同事等职场人员眼前。
Q:乐队成员发生过多次变化。不谈离队老成员的八卦,向大家介绍一下现在的乐队成员吧。你们都是怎么认识的?
A:
- 沉香(吉他手)和我是21 Grams创团成员,2009年夏天开始,沉香由原先的贝司手角色变成了吉他手,和他的相识是通过网络,时间可追溯到2004年。
- 施栋才(贝司手)是我多年老友,在他结束“惊弓之鸟“乐队生涯后,我于2009年邀请他加入,现在看来是一件相当顺理成章的事。
- 鼓手Muddy,是同济大学最早一批喜欢后摇的乐迷,看过我们的演出,和他相识于2008年,2009年刚加入21 Grams时他担当的角色是键盘、程序,2010年开始改任鼓手并承担部分采样和程序角色。
- 至于最新加入的键盘、程序、采样彭勃,非常一波三折。他是国内另一个后摇乐队48V的友人,也是一个小有知名度的电音创作人,刚定居上海工作生活,我和他相识于2011年秋天48V巡演上海站,当时就有意向邀请他加入21 Grams一起玩,2012年初他和我们排练了几次,由于工作太过忙碌,只能选择退出。2012年秋天,再度邀约,仍然有缘无分,直到2013年3月,一个电话,转机出现了,他换了工作,不再那么苦逼,于是再续前缘,皆大欢喜。
Q:乐队成员处于哪些行业?
A:
- 我现在上海某外资广告公司担任创意总监职务;
- 吉他手沉香,在国内著名的专业人力资源服务机构的市场部担任设计师;
- 贝司手老施,目前自己创业,主要从事电子商务;
- 鼓手Muddy是一家外资建筑事务机构的灯光设计师;
- 键盘、程序、采样彭勃是一家日企的市场担当,主要负责商务谈判。
Q:我们知道,第一张EP是电影主题,乐队名21 Grams也出自电影名,那么就用一个电影角色来形容一下他们。
A:
- 沉香——《死亡医生》里的杰克·科沃基恩(阿尔·帕西诺扮演)
- 老施——《机械师》里的亚瑟(杰森·斯坦森扮演)
- Muddy——《伊丽莎白镇》里的德鲁(奥兰多·布鲁姆扮演)
- 彭勃——《入殓师》里的小林大悟(本木雅弘扮演)
Q:再形容一下自己。
A:查礼谭——《东京奏鸣曲》里的佐佐木龙平(香川照之扮演)
Q:电影主题在后来的作品中好像没有得到延续。乐队成员不再是影迷了吗?
A:在《感官世界的多重线索》里共有3首以电影为曲名的作品,分别是《香草的天空》、《花与爱丽丝》和《岸》。前2首是老作品,后者是首新歌,是Muddy起的名字,觉得《岸》比较符合作品的意境,可事后发觉这依然是一部前苏联与前西德合拍的经典影片片名。确切地说,我们还是影迷,只是不会特意牵强契合。
Q:随着新成员加入,音乐理念有没有在发生变化?
A:音乐理念确实有些许变化,但和新成员加入无关。我们在一起做乐队,本身就有着求同存异的共事前提。
“无论专辑里的哪一首作品打动了你,我们都不会感到意外”
Q:介绍一下21 Grams现在的音乐风格。最近两年听上去和过去有蛮大不同。甚至出现了后朋风格。
A:很少有人提及我们不经意的风格蜕变,近年来我们更加注重作品的结构,此外强化了节奏,弱化了旋律,不过这也是相对旧作而言。所提及的后朋风格,我觉得应该是《气流》,这首作品老施的Bassline相当强劲抢耳,可能是他本身玩后朋出身的原因,其实到了B段旋律相当优美。
Q:向读者们介绍一下新专辑。如果为新专辑一句广告语,那会是什么。
A:无论专辑里的哪一首作品打动了你,我们都不会感到意外。
Q:关于新专辑的主题。《感官世界的多重线索》,是要探求感官世界的体验吗?“多重线索”有侦探推理的感觉。
A:吉他手沉香先提出“多线条”的概念,随后我先想到了“万能线索”,Muddy再提供了“多重”的联想。新专辑的主题只不过是乐队成员在沟通后达成的共识。
Q:你最期待听众在怎样的场景下来聆听这张专辑,然后获得怎样的感受?
A:在一个剧场,类似于演话剧的小舞台,然后希望能有一些类似香港进念廿面体的舞美。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意愿,不代表乐队,今日21 Grams乐队的现场理应是Rock的,让下面振奋的那种类型。
Q:新专辑中的作品都是新作吗?还是说这是一张集结多年新老作品的专辑?
A:新专辑共收入创作于2007——2012年间的8首作品。确实是自2007年1月自主发行首张同名EP后的一次作品小结。
Q:新专辑本来去年即可发行。后来遇到了什么意外情况推迟了半年?
A:关于混音的纠结,我们最终选择由乐队自行混音。
Q:21 Grams长期隶属竹露荷风旗下。这次与倦鸟的合作是怎么开始的。是两个厂牌携手合作吗?
A:我们长期以来与竹露荷风音乐社保持着友好的关系,而倦鸟唱片一直是特别关注我们的一家厂牌,和倦鸟的合作始于他们一直以来诚挚的邀约,我们觉得有两个厂牌联合推广我们这张专辑,对乐队和唱片的宣传有百利而无一弊。
Q:新专辑录制过程是怎样的?有没有特别嘉宾参与?
A:《感官世界的多重线索》录制于2012年7月14日——15日,苏州牛奶星球工作室。共8首作品。这是我们的友人苏州后摇乐队Grace Latecomer成员有份参与的录音棚,我们选择去苏州录音,完全是基于友情和信赖,以及半卖半送的录音价格。无特别嘉宾参加录音,不过在此非常感谢录音师,Grace Latecomer的前任贝司手刘潇,对于我们来说,潇哥,你就是特别嘉宾!
Q:倦鸟是一个支持后摇音乐发展的厂牌,旗下有惘闻等国内知名后摇乐队。接下来与这些乐队会不会有合作?
A:我们很荣幸能够在倦鸟的旗下发行唱片,我们暂没有计划和其他乐队合作,还是一句话,21 Grams不受任何外界干扰,坚持自己脚步行进。
Q:倦鸟早先说今年计划中包含发行中国后摇合辑。会不会参与其中?
A:如果这个计划真的兑现,主观上我们有足够的理由选送一曲。甚至希望是一首全新单曲。
Q:倦鸟今年还将重新发行上海后摇鼻祖级乐队布拉格的专辑。能否谈一谈你心中的布拉格?
A:他们是迄今我所认识的乐手中,智商最高、同时真正在事业上有一番作为的中国中产新贵。我觉得这就是精英知识分子乐队,可惜中国几乎没有像他们一样的第二支了。套用我太太的话,人家都是复旦的高材生,瞎玩也很厉害啦!
Q:你觉得上海最值得推荐的后摇乐队是哪支?包括已经解散的。
A:还是布拉格。
“我觉得作家在当今中国是一个贬义词,让我嗤之以鼻”
Q:21 Grams的LOGO也是自己设计的?好像有自给自足的传统,新专辑封面最后选定了乐队成员自己的设计。封面的诞生过程是怎样的?改了几稿?如何定的稿?
A:是的,因为我们乐队有出身广告公司平面设计的背景优势。封面来源于吉他手沉香的一帧摄影作品。改的不多,因为我们都很喜欢。定稿是综合了大家的意见。
Q:新专辑的设计、印制都很精美,还有一本册子?能否介绍一下册子的内容?
A:册子的内容,是我配合专辑主题和8首作品撰写的8篇超短篇小说。只要你选购CD,就能读到。
Q:你曾说过如果不做音乐、不当广告人,就会当作家。现在是否还怀揣着作家的梦想?
A:我从来就不是一个擅于钻营的人,如果我告诉大家,早在上世纪1994年,我就在当时中唱的《音像世界》杂志上发表过乐评,可谓中国第一代乐评人是不是很让人跌破眼镜?我觉得作家在当今中国是一个贬义词,让我嗤之以鼻。
Q:最喜欢的作家及其作品。
A:中国新感觉代表作家施蛰存先生,他的每一篇小说都流淌出极为细腻的文字功底,比如《石秀》与《梅雨之夕》。外国作家里最喜欢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他的每一本都很犀利,最爱《黑暗中的笑声》;美国方面有舍伍德・安德森、雷蒙德・钱德勒、雷蒙德・卡佛、科马克・麦卡锡、保罗・奥斯特……实在太多不胜枚举,特别再追加一个毛姆叔叔吧。
Q:21 Grams的成员都多才多艺。在做音乐、设计、写作之外,还有哪些我们不知道的特长?
A:乐队成员希望多多研修关于乐器、设备、硬件、软件、音乐制作方面的知识,以供更好地服务21 Grams的音乐及为乐队的现场演出增添经验。
Q:设计、小说,这些是否都是音乐的延伸?你们是不是想通过更立体的方式来呈现所要表达的想法?
A:确实如此,非常愿意以多媒体的载体和形式令音乐本身要表达的主题更丰满。
Q:新专辑目前还处于神秘中。我也没听到。如果让你推荐一首,会推荐哪首?
A:我个人推荐《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我们在苏州重新录了一个版本以区别2012年5月收录于《SHANGHAI POST-ROCK合辑》的先行版本。编曲配器上都小有调整。
Q:耗时最长、创作起来最纠结的是哪一首?
A:《TOY》,请忽略现在仍放在豆瓣音乐人上的“排练录音最初版”。
Q:介绍一下新专辑购买渠道。发行格式,MP3、CD、黑胶?
A:介质主要为CD,倦鸟唱片会负责发售,巡演中我们也会售卖一些。此外, 竹露荷风音乐社和倦鸟唱片承诺会在国内外各大数字音乐平台方面,帮助乐队推广,让我们拭目以待。
“Envy是迄今印象最深的同台乐队”
Q:最近在听的歌。有什么要特别推荐给读者的吗?
A:印尼后摇乐团Under The Big Bright Yellow Sun的《Golden Day (Finally Found)》、美国华盛顿后摇乐团Lo’ There Do I See My Brother《Descension》、波兰后摇乐团THE SKY IS《Lunar》。
Q:10年前让你特别激动的歌,有没有现在依然能让你心潮澎湃的?
A:The Cure《The Last Day Of Summer》、Suede《Positivity》、Coldplay《Shiver》。
Q:21 Grams这些年陆陆续续与许多优秀的国内外乐队同台。印象最深的是哪支?
A:2011年6月11日在上海MAO为日本Envy乐队上海专场嘉宾演出,Envy是迄今印象最深的同台乐队。
Q:21 Grams那么多演出中,印象最深的一场。
A:2012年8月10日, 在育音堂为北爱尔兰后摇乐队And So I Watch You From Afar中国巡演上海专场嘉宾演出。
Q:我知道很多上海乐迷很期待21 Grams的专场。介绍一下下半年演出计划。特别是,什么时候能看到你们的专场?
A:应该要在下半年了,我们会准备更多新歌做足专场。
Q:后摇好像很吸引本地听众,且总是不乏尚在读书的学生。但也会感觉总是同一批人一次次赶不同的场子。你有没有类似的感觉?有没有担心过国内后摇的未来?
A:其实上海的演出市场在长足发展,学生有权利选择自己喜欢的乐队看演出,关于国内后摇的未来,不属于我所忧患的范畴。
Q:21 Grams好像不大参加音乐节?
A:迄今为止21 Grams乐队参加过三个音乐节。分别是:
- 2006年9月16日,参加上海1234沙滩音乐节演出,并作为16日晚最后的压场乐队出演。
- 2007年7月1日,参加当年上海热带风暴摇滚音乐节演出。
- 2012年12月22日,参演广州城画主办的“2012换个世界创意生活节”荒岛舞台。
Q:New Noise与风和日丽最近把后摇演出搬入了交大校区。21 Grams有没有考虑过参加类似的校园音乐普及活动?
A:竹露荷风音乐社曾连续多年邀请我们参加厂牌主办的高校巡演,由于乐队成员工作相对比较繁忙,只能非常遗憾的多次缺席,包括2013年4月——5月的松江大学城的演出,确实无可奈何。
Q:在加班成家常便饭的行业里工作,还要抽时间排练挺难的。为广大业余时间组乐队的年轻朋友们介绍一下挤时间的窍门。
A:减少社交并牺牲陪伴家人的时光,听上去很可悲。但我毕竟是一家外资4A广告公司的创意总监,具有较强的心理张力。
Q:对那些还没踏上工作岗位的热爱音乐、想要组乐队的年轻人说几句吧。
A:年轻真好,珍惜闲暇,多练琴,多思考。
Q:最后一个问题。向最想感谢的人说几句感谢的话来结束今天的采访。
A:感谢沉香、老施、Muddy、彭勃四位队友和我一起继续21 Grams。感谢我的父母、我的丈人、岳母,太太彩京京和儿子洛洛赋予我实实在在的人生。
刊于《通俗歌曲》2013年6月号,正式版本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