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经常在上海看演出的朋友对“鸭打鹅”(Duck Fight Goose)一定不陌生。
他们与Tomàn、Gang of Four等不同风格的乐队同台,在上海迷笛音乐节、回声公园音乐节等音乐节登台,在大福、兵马司、New Noise等厂牌联合演出中也有他们。他们曾经被认为是上海数字摇滚的代表,后又超越了摇滚范畴。他们的演出总是配有酷炫的影像,并且推陈出新。在8月份结束的“林比克人DOC x 鸭打鹅 一次声像体验”上,“鸭打鹅”通过影像和声音的双重升级,宣告全新专辑《未来俱乐部》诞生,狂舞未来之幕开启。
《未来俱乐部》比“鸭打鹅”的首张专辑《运动》更科幻、更时髦,延续着他们一贯的古怪幽默感。“鸭打鹅”致力于做出与众不同的音乐,早已不能用“数字摇滚乐队”可以概括,他们投身广阔的电子领域,玩起融合,在舞台历练和精益求精中,比早年作品走得更远。他们总是有意识地提升自我舞台形象,在现场为到场者制造一个全新的时空,这使得他们的成长伴随着感官体验升级换代。模仿电子游戏的CD包装,多媒体帷幕投影,“一针一线”制作出来的影像,这些配合音乐,用声和像共同打造出一个虚构的“未来反乌托邦世界”。为了了解这个新世界,我们联系参与乐队音乐和影像创作的主脑韩涵,和我们聊了聊跳舞为何成为穿越时空的科幻迷境,顺便揭穿围绕着“鸭打鹅” 的种种传说。
Numéro:初次见面,请介绍一下“鸭打鹅”名称的来历。
韩涵:我们一直被问这个问题,解释前我想先说一个故事。我们2012年因为偶然机会在洛杉矶录节目,结束后一位老人走过来说,我知道你们是中国乐队,你们的名字一定是要表达某个政治主张吧!我们只能苦笑。我们觉得既然意义摆脱不了曲解,那就干脆选择无意义。听起来还轻松有趣的就更好了。
Numéro:最近的欧洲演出观众反响如何?
韩涵:观众的反响和以前在欧洲演出时差不多。但这次没人太介意我们来自哪儿,既没被当成社会主义国家的叛逆者,也没成为华侨慰问乐队,这一点我很开心,祖国加油。
Numéro:新专辑《未来俱乐部》(CLVB ZVKVNFT)名称中的U都写成V的原因是?你心中的俱乐部精神是什么?
韩涵:就是好玩,感觉酷。如果直接用U的话就和苏黎世一个俱乐部名字完全一样了,虽然我们非常喜欢那家俱乐部,而且也在那里演过。俱乐部精神太大,挺难说的。但我们喜欢的俱乐部肯定是特别暗,没人在乎周围人在干嘛的那种,一个有点与世隔绝的地方,另一个次元的感觉。
Numéro:你们是不是受到不少Techno前辈影响?
韩涵:要说影响当然有,但影响我们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我觉得对这张专辑影响最大的可能还是《中国好声音》。
Numéro:新专辑中不少作品是不是这些年都陆续有演过片段?不停演出是你们打磨作品的一大方式吗?
韩涵:对!完成作品的方式因人而异,主要看什么方式适合乐队,没有对错。我记得看过Mew的一个访谈,他们是歌曲差不多成型了以后去巡演,然后再去棚里录音。这样能够知道作品哪些点比较能打动人,哪些点比较无聊,然后放大感人的部分,缩小无聊的部分。对我们来说创作——演出——完善——录音的方法比较有效率。
Numéro:《马》的最初概念是如何形成的?
韩涵:这首歌的灵感来源比较直接,就是一次我、33、李剑鸿、vavabond去海边玩,台风天,海滩上就我们4个,挺疯的。有那么一个瞬间我觉得海浪就像马群一样朝我跑过来,脑子里一段模糊的旋律也出来了,这时我就赶回酒店,把歌写了出来。
Numéro:林比克人的现场很棒,舞美和音乐让演出成为一个很特别的体验,有人认为你们的影像太过酷炫,在现场光顾看视频,都没怎么跟着跳,你怎么看?
韩涵:承蒙夸奖!如果视频好到让人忘记跳舞,那我们太高兴了!声像体验的“声”和“像”去掉任何一个,都不完整。选择这个方式当然首先因为我们有强烈的创造欲,想要做多媒体演出,和一般的摇滚演出区别开。其次因为两个乐队的音乐都具有故事性。最后一个原因是我们两个乐队在台上都没有煽情表演,希望视频和舞台设计能满足一些听众的视觉诉求。我个人认为音乐家需要做的是通过乐器传达感情,这是音乐家的语言。但现代听众对于视觉有太强烈的渴望,有些大趋势似乎不可逆。鸭打鹅希望会越来越向艺术团体这个方向走,逐渐尝试更深沉一些的叙事性现代音乐,而不仅仅是摇滚乐或者电子乐。综合起来就有了这次演出的视频和舞台设计。
Numéro:哪些音乐人的现场多媒体表演令你感到特别印象深刻?
韩涵:印象最深刻的应该是很多年前看的“Moha!”的演出,一支挪威的实验噪音乐队,Rune Grammofon厂牌的。他们在上海演的那次用Supercolider、PD自己写程序控制自己带来的舞台灯光,全部是频闪和各种灯管,实时控制。我觉得那才是我心目中真正的现代迷幻摇滚乐现场。那次我、33、熊猫还有熊猫老婆小白熊站在第一排。第一首歌结束,所有人都退到舞池最后去了,只剩我们四个人在前排抓着栏杆听,都是鼓和吉他噪音,很妙。受他们的影响,这次我和能火做的大部分视频都是用Processing、C++、Max和QC编程完成。
Numéro:能介绍一下这次的新媒体艺术创作团队吗?据说你们花好几个月进行视频创作和舞台效果设计,你都有全程参与,这工作量不比录制专辑小。如何看待影像和音乐的关系?现在发行专辑越来越像一次跨界的艺术创作,挑战是否越来越大?
韩涵:这次视频的制作是能火和我,放射能的王萌也参与了一部分。现场的VJ是能火和王萌,我同时还做了舞台设计和团队协调工作。上海站的灯光是年轻的视觉艺术家付彤做的。我理科出身,在中科大学了五年化学,后来又念了一个大众传播的研究生,所以经常倾向于用科学和人文混杂的方式来考虑影像和音乐的关系。它们有共性:都是线性的媒介,如果是计算机运算的话都需要并行处理。但它们的区别也非常大。你要它们互相做映射,其实需要考虑的事情很多,因为它们是不能一一对应的两个系统。问题的关键还是在于艺术家想要传达的重点是什么。我觉得一定是比过去需要想得多,但未必一定要去做大家都做的事情,有时逆潮流而动也非常有效。跨界这个事情很多时候出来的东西不伦不类,症结在于跨界的两方或者多方根本不了解对方在干嘛,这是最可怕的跨界。
Numéro:到底什么是“林比克人”?
韩涵:林比克系统也就是边缘系统,负责产生很多的感受,其中既包括听觉也包括视觉,还有最重要的:本能和情感。对声音和视觉产生本能的反应,也是林比克人演出要强调的部分。更重要的点在于,每个人都有林比克系统,为什么很多人却不能敏锐地察觉到艺术作品的美,这可能是最有趣的地方。我们叫这个名字也是一种漫画想象,也许有那么一群人的林比克系统特别发达,感知敏锐,和X战警差不多。我们爱这样的听众,我们觉得自己也是这样的一群人。
Numéro:“鸭打鹅”电子化是否受你个人影响比较多?
韩涵:肯定是我把大家带坏的,但其实乐队里的人都在往这个方向走,乐队里的人能在大致相同的时期真正静下心来了解音乐、拥抱音乐,这个是我觉得特别感恩的地方。我们现在做的音乐是我们目前都喜欢的方向,我们自己半开玩笑地给这个风格取了个名字,叫Future Fusion未来融合,算是向1970年代的Fusion致敬。
Numéro:除了你之外的其他人都是有全职工作的,能否介绍一下你们具体的工作?33在素然,JB是汽车工程师?熊猫说上海的航站楼都是他们公司造的?你们如何平衡工作和排练?乐队成员碰头的频率是怎样的?
韩涵:差不多就像你说的这样吧,我从2012年一直到去年都在一个活动公司负责创意和项目管理工作,同时做乐队。后来觉得有些东西要花时间静心学习才暂时离开,可能不久还会回去。工作和音乐基本平衡不了,但生活里太多东西无法平衡,有时觉得反而不平衡的状态才是好的。乐队和制作人“驴”(这乐队都是动物)基本上1到2周会聚一次,排练对我们来说是次要的,保持一个融洽的小团体,一起创作音乐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Numéro:新专辑就像是一张游戏OST。你们会尝试真的做一款游戏吗?
韩涵:我已经把故事发给几个做电子游戏的朋友,想看一下可能性。如果真做成游戏我们肯定会高兴疯了。IdleBeats的Nini和Gregor为我们做了一些插图,也许能成为游戏的视觉参考。
撰文 九间,编辑 刘星
刊于《Numéro大都市》#63,点击这里看官网公众号上的原文,另有乐队全新造型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