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irut, Melodies etc.

图为Zach在今年下半年某次Beirut的演出现场露出招牌式迷人微笑。明显比一年前胖了很多。 （图片来自Pitchfork）

刊于2007年12月《通俗歌曲·摇滚》

We drink to die, we drink tonight.

Zach Condon签在Ba Da Bing旗下时不满二十岁。2006年5月他以Beirut为名发行的首张专辑《Gulag Orkestar》让我们惊讶的不仅仅是鹅黄色封面上女孩交叉摆放的稚气未脱的小肥腿。能写出《Gulag Orkestar》这般大气醉人曲调的不该是个如此年轻的家伙。整张专辑是东欧旅行中途的歇息，Zach Condon把自己觉得新鲜有趣的音乐元素塞到专辑里，民谣、东欧民乐、古典乐等混杂一气，外加城市见闻及各色联想，这是他的一本旅行日记。这本日记还是以豪华精装版的模样问世的：来自纽约的Beirut又是个十足的十二人制管弦乐队，除了鼓、贝斯、吉他，还能听到钢琴、夏威夷四弦琴、萨克斯、曼陀林、手风琴、大提琴、小提琴、中提琴、粗管上低音号、小喇叭、竖笛、铁琴等众多管弦乐器的声音。可以想象一下他们在小酒吧现场演出的场景，简直浩浩荡荡。如果再碰上关系甚码的Arcade Fire众人友情合作，台上简直人满为患。这架势不是一般独立乐队可以比拟的。

当大家还没消化透彻《Scenic World》、《Gulag Orkestar》、《Postcards From Italy》、《Mount Wroclai(Idle Days)》这些佳作时，今年十月Zach Condon又完成了Beirut的第二张专辑《The Flying Club Cup》。我不愿提及许多乐队第一张专辑惊世骇俗第二张专辑滑铁卢的悲惨遭遇，也不愿提及乐队是否要改变曲风的争论，这些都和Beirut无关。虽然评论略逊第一张，其实水准一点不落。据说Zach Condon在完成第一张专辑后在法国买了房子。现在看来这位旅行爱好者搬去法国暂住是个绝佳的主意，这一年收获颇多。他完全被法国的音乐吸引了，于是除了Beirut悠长欢快的弦乐下又添加了乡颂等法国的音乐元素。《天使艾美丽》那般的浪漫情怀，轻松怡人的小调，可以翩翩起舞的欢悦，歌名都冒出了法文。今年夏天发行的单曲《Elephant Gun》中还有一首将Beirut特色和法国情愫融合得很好的法语歌曲《Le Moribond / My Family’s Role In The World Revolution》。正如歌名告诉你的，这个现场版本中Beirut翻唱了Jacques Brel的经典老歌《Le Moribond》（The Dying Man，也就是《Sessions In The Sun》的原版，这歌恰好很符合Beirut的意境），同时不忘用自己的歌曲《My Family’s Role In The World Revolution》作为收尾。看来闲适美妙的生活和音乐让Zach Condon完全乐在其中。Zach Condon听上去更接近Françoise Hardy这样的法国歌手，而不是Sufjan Stevens这样的美国歌手。Beirut今年九月应邀在法国街头演出了一把，你会发现Zach Condon当街头艺人是如此合适，带卷的棕褐色头发，随性的穿着，那消减明亮部分存心压低的混沌声音就像在模仿乡颂男歌手男性化的低沉魅惑声线。他还一度蓄起了胡子，仿佛一个走南闯北周游欧洲的流浪歌手，尝尽旅途艰辛，却被一路迷人的风光和多姿多彩的音乐迷倒，乐呵呵地拉着你讲故事，末了却是些诸如在南特絮絮叨叨思念旧情人之类带着淡淡哀愁，让人一点也笑不出来的故事。

按说Zach Condon这个年纪应该在读大学。但他和许多才华横溢的音乐才子一样宁可满世界跑也不愿意坐在教室里蹉跎岁月。Zach Condon叫人惊讶地通晓上文提及乐器中的大部分，并有极强的编曲能力。这是有望写钢琴小品或者指挥管弦乐队的音乐人，而不是拿着吉他摔来摔去的愤青。《A Call To Arms》是一个过于严肃的引子，也可以看作是从第一张专辑向第二张专辑的过渡。从第二首《Nantes》开始你就知道Zach Condon没有放弃对优美旋律的追求，任何时候都要精雕细琢，而且营造出来的氛围愈发柔情和舒适。接下来是一阵不紧不慢的小曲。《Le Banlieu》是钢琴一展身手的大好机会，而《Cliquot》是Owen Pallett式小提琴风格加上低音号之后的绝美伤心版本，《The Penalty》又提醒你们Zach Condon还能浅唱低吟一番，民谣乡村其实皆可尝试。《Forks And Knives(La Fete)》带着浓郁的法国情调，接下去的《In The Mausoleum》又回归提琴，《Un Dernier Ceere(Por La Route)》回归钢琴。Zach Condon是个严肃而且严谨的音乐人，他让这么多乐器和音乐元素交替出现，能让你应接不暇，被他日记本中丰富多彩的真材实料感染，喜不自禁。好吧，《Cherbourg》和《St. Appollonia》恰是典型的三拍子节奏，何不让你的心也随之舞动，旋转起来，感受异国暖暖的午后阳光，哀声叹气的文人小情调，泡上一杯咖啡慢慢品。

可是，Zach Condon还不仅如此。《Elephant Gun》作为Beirut第一支Video可谓煞费苦心。一片欢腾的室内淫乱场面，施虐者和受虐者、放荡女子和淫秽男子、狂欢的舞蹈、一丝不苟演出的 Beirut管弦乐队队员、长着象鼻的青年男女。法斯宾德爱用的紧身吊带长丝袜和性感内衣，狂欢节上常用的大量彩色碎片，让人想起拉斯•冯•提尔（Las Von Trier）《白痴》（Idiots）中反对社会、崇尚人性、走向极端的青年们。《亲爱的温迪》（Dear Wendy）中狂热青年们自发组成的枪支联盟。推倒那堵纸墙，眼见的确是广袤而又宁静的大海，Zach Condon踏着海浪喃喃自语。这首打破寂静的佳作完全呈现了Beirut的姿态：年轻人特有的冲动和坚定的意志力并存、动物性的激情和冷静的判断力并存，欢腾到越轨的喧哗和宁静深远并存，各色形式就像那纷飞的闪光纸片，洒落一地。这里有Arcade Fire的激情，也有Final Fantasy的优美。Beirut不是一般的Folk，而是隐蔽的混合性体质。

《The Flying Club Cup》的封面呈暗黄色的基调，耐人寻味地展现了一种旁观者的姿态，Beirut的核心立场是朝向无限外部世界的，而不是Zach Condon内心生活及其小情小调。所以如此有情调的音乐配合着的非物质化主观歌词听上去更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即便我们知道这绝对不可能全部和Zach Condon无关，恰恰相反，一切都和他大有关联，Beirut人虽多，但本质上是Zach Condon的个人Project。今年年初发行的EP《Lon Gisland》封面上十二个人全部手持乐器以拼贴画的形式出现在绿山间蓝色湖面上。船上坐的除了Beirut成员外还有两个熟悉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印象派先驱马奈成名作《草地上的午餐》中的裸女及绅士。把当年震撼法国画坛的艺术形象贴到这里绝对不是为了博得众人一笑。他是精通波普艺术和构成艺术的顽童，特别擅长音乐上的拼贴创作，等得如何对现有资源实现最大化挖掘。小小年纪就签在Ba Da Bing下成为4AD一员，应该算非常走运的，他有很好的条件把自己源源不断的创意展现出来，有机会力争成为像马奈一样的先驱者。你可能不知道这些年轻人到底想干什么，不知道Zach Condon还能拿捏多少种截然不同的音乐元素，但是听过Beirut专辑的人都明白，他的旅行才开了个头，他的求知欲正旺盛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