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上海双年展:重新发电
看完此次上海双年展重新发电后我在Path上说:“感觉有大量废品回收员、社会工作者、初级诗歌爱好者、以及高阶脑残粉混入此次双年展。形式美被绝大部分展品创作者忘却。”
具体说来就是此次双年展有三大特点:堆砌多、文本多、形式创新少。有大量展品是将日常事物直接搬入展厅,通过重新摆放来构成一件作品。其中有些就是原样堆砌,没有做过任何处理。大部分是有一个社会调查概念在,创作者要么进行了一次田野调查,要么是亲身经历了一次台风、地震,然后在展厅中展示相关文字调查报告、被采访者照片、或者视频记录,以及收集回来的相关物品。我在2010年双年展回顾中说过,“当艺术创作的脚步追在新闻报道的后面,何来震撼?何来价值可言?”同类问题在2008年回顾中也提到过,只是到了2012年愈演愈烈。不是说关注社会现实、反映社会现状不好,只是你们现在是艺术工作者,而不是新闻记者、社会学家,如果仅仅停留在采集素材的阶段,那价值何在。有一位艺术家问几位失明者看到的最后一幅图像是什么,这个还比较感人,也就算了。如果你采集回来的素材是新闻已经报道过的、没有时效性、没有新鲜感、同时也没有你自己的情感或者崭新的领悟在,只是展现,那么,倘若我对这个作品有点感觉,那这个感觉是计在你头上呢还是应该记在这件事本身头上?
有人说,艺术作品不需要得出什么结论,表现即可。如果是这样,那更加不应该忽视对艺术形式的创新。同样是展现自己喜欢的景,你说是直接把家乡物体一比一搬到展厅来好呢,还是像西野康造(Nishino Kozo)《天空的记忆》(Memory of Sky, 2010-2012)那样用一个全新的形来表现自己对天空的理解来得更有诚意呢?更何况,有些人表达的东西和报纸上的大基调没有多大出入,比如过年的炮仗问题,缅怀某些重大事故中去世的亡灵,等等。不是说不能缅怀,问题在于如何缅怀以及你到底准备表达什么。
还有不少创作者估计是无法用图形来表达了,直接摘录前人的箴言、大段文字、采集别人的小说片段,或者扔一本书在那里。不是说艺术作品不能出现文字,但是如果你的作品99%以上表达的内容需要阅读大段文字才能知道,那么,你的工作就只是文字排版么?当然,排版也很有学问。无论社会学家还是诗人和作家都可以加入到艺术创作中来,但是我很想知道那些画家、雕塑家、多媒体艺术家哪里去了,那些关注视觉元素展现的人现在都到哪里去了。我觉得步入展厅的人不是来阅读《南方周末》的,而是应该来体验一些崭新的东西。在观看、甚至互动的过程中,能够有崭新的体验,不断刷新我们对“看”的界定,并且能发现一些我们自己不曾发现过的情感或者想法,发现美。
或许是我观念落后,无法跟上新思潮的发展脚步。时至今日我依然觉得形式大过天。古人赞美爱情,我们依然可以赞美爱情,而不是说非要找一个核电站话题之类的新时代话题才能来创作作品。题材其实不是那么需要标新立异。但必须要有自己的感悟。而自己的感悟是否有创新、是否深入,建立在表现方法之上。一件作品必须在审美上是有价值的,它要表达的东西才能够其义自现。我还是偏好Loris Cecchini《间隙 - 浮于墙面的波动》(Gaps – Wallwave Vibrations, 2012)那样的作品。这是一年内第二次看到这个系列。其消失的边界依然令人着迷。当然,这其中也有我个人对圆形比较偏爱的关系,2011年看到孟禄丁的《元速》系列,也是非常想入翩翩。《元速》有一种快速运动之美,而《间隙》让雕塑作品融化在白色墙壁中,如水波一般,把握住了那种缓慢的稍纵即逝。你不需要看标牌上的介绍或者借助讲解工具,就可以通过自己的理解和生活感悟与这幅作品建立起联系,并且有通感。那些介绍上天花乱坠、显得很深奥、但其实所有阐释只是作者或评论者自己脑补出来而作品并未表达那么多,这就陷入作者自己说自己好的怪圈。那种添油加醋以将读者搞晕掉、让读者感慨作品好深奥为荣的评论者是毒瘤。对作品而言,无论别人如何过度阐释,作品本身都必须是美的,作品之美应该独立于一切旁骛而存在,应该是不言自明的。
再比如,和全场很多艺术家一样拿破烂创作作品,但Peter Fischli和David Weiss的《万物之道》(The Way Things Go, 1989)就显得技高一筹。艺术家用了类似多米诺的流程,串联一系列爆破、流淌、点燃、滚动、撞击、充气等瞬间。这是童叟无欺人人能看下去的作品。在由无数多个等待串联起来的半小时里,高潮不断。
其实,在7楼举办的电场:超越超现实——法国蓬皮杜中心藏品展提供了不少优秀范例。最近看的展览中,Javier Marin的雕塑展也有那种很有力度、形式和内容结合得很好的作品。最后一提Thomas Hirschhorn的《斯宾诺莎之车》(Spinoza Car, 2007)。脑残粉混入了双年展,这真是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