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产》：我努力看，记住一切，永不忘记

遗产――一个真实的故事 Patrimony――A True Story
菲利普·罗斯 Philip Roth

上海译文出版社今年一月出版，彭伦译，12万字，6千册，15元的原价打折以后和一本普通的全彩杂志价格相仿。封面上是Philip Roth小时候和父亲、哥哥一起拍的照片，和书的内容一样朴素、平常。
　
当它在书架上躺了两个月后我翻开了它。第一章就惹得我鼻子发酸。全书第一句话是“我父亲到八十六岁时，右眼几乎看不见什么东西了。”第二页上父亲开始用手把脸颊推回去，僵在那儿从一数到十，整个上午重复动作，但松手，又塌了。父亲“除了一只瞎眼睛，一只聋耳朵和瘫痪的半边脸，”身子骨“一点都不比年轻二十岁的人差”——说得轻松，黑色幽默一般，父亲的身体其实已经相当糟糕了，从短短九页的第一章开始我就知道我将看到怎样一个故事。

罗斯看着自己生命已经走到最后的父亲，常想起当年父亲看着生命已经走到最后的爷爷的场景。我看着书想到我的父母亲。老罗斯在细节上固执且不近情理，女友（如果可以这么称呼）热个汤他也看不惯，他希望别人的行为完全符合自己的想法，而曾经很能干的他现在把什么都搞得一团糟。他在大便失禁的时候哭了。强硬和直爽渐渐留在语言上，而他的身体变得软弱无力，我不由想起每天母亲对父亲的苛求。父亲年纪越大母亲越是责备他什么都学不会，是家里的克星，厨房是万万不行的，这也就算了，还时常把房间搞得脏兮兮，从不收拾。罗斯有个强有力的父亲，而我家里有一个这样的母亲，当他（她）还那么意志顽强身体健康的时候我们没能力反抗他（她），我们主动地默默地服从或者干脆独立，安静地退出家庭，躲避闹哄哄的亲戚们。但当他（她）有一天明显衰退的时候情况又倒过来了。父亲只听罗斯的话，父亲说罗斯像母亲一样。罗斯亲手接过父亲吐出的假牙，亲手帮父亲洗假牙，帮助父亲洗澡，亲手打扫干净被父亲的屎搞得满目狼藉臭熏熏的卫生间。罗斯说他不知道下次会不会还受得了，打扫一次屎还是很新奇的，有新鲜感。这是父亲的，在过去他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做，自己会不怕脏。自然而然，他就不怕脏了。我想到妈妈给奶奶洗澡的事情。妈妈给外婆洗过澡，也给奶奶洗过澡，妈妈也曾经接过奶奶的假牙。等我到了四五十岁的时候我想我也会这么做。

再强大的人也有死去的那刻。在那刻到来之前的一段日子里，你看着曾经的偶像，曾经合二为一的人现在惨不忍睹的样子，心情无法想象。我希望父母永远年轻，他们也确实一直那么健康，最近我才发现妈妈每次蹲下膝盖骨都要发出咔咔的声音，而且只能慢慢地蹲。爸爸弯腰捡桌子底下一本杂志都很困难，根本弯不下腰。只是一些小细节，我发现父母老了。虽然平时妈妈还是健步如飞，在厨房里还是那么得意。爸爸还是半夜里和我一起看足球，尽情打扰其他已经入睡的邻居。

很难想象。

罗斯企图让父亲放弃使用无用的呼吸器，到没救的时候就放弃救助，父亲同意了。但真的到了那个时刻他喊着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要救）。罗斯放弃了继承父亲遗产的机会，但是到最后他想要拿那笔钱。一直到父亲生命的最后他发现自己多么想和这位老人攀上关系。

记住一切，决不忘记。

人间亲情怕是相通的。我看着罗斯如此真实的描绘唯有感动。遗憾的是书中存在显然的注解错误、标点错误等各类错误，难以想象（这是译文出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