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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原狼》:何去何从

九间_

“永恒”不是别的,正是对时间的超脱,在某种意义上是回到无辜中去,重又转变为空间。――《荒原狼》

最初想到看此书是由于读到介绍,据说此书写当时西方人的心理状态十分入木三分,那种没有信仰,对未来迷茫的状态。就象荒原上的狼一样。貌似有地位,有财富,实际上孤独感比任何时候都要强。

但当看了此书之后,感觉不仅仅是描写一下现代人的危机感,现代人的迷惑和无所适从。作者的思考不仅仅停留在这个层面上。他思考了更多。那个哈里走得更远。

书的一开始是序。是通过他人的角度对荒原狼哈里的描绘。然后是他的自述。之间荒原狼哈里看了一篇简直就是在描写他的荒原狼自述。前部分还是中规中矩的,仅仅是那个狂人俱乐部为下文做好了铺垫。之后出现了一个“男女共体”的神奇的女子。她改变着哈里,迫使整日想着自杀的他回顾到缤纷的日常生活。直到哈里进入那个魔幻剧院,小说的幻境和现实彻底融为一体。

这本可以算枯燥的,夹杂许多类似疯子的狂语,喜欢找些形容词排列的小说做到了让文字自己思考,同时也是很不容易读的。感觉像在看疯子自言自语。这也许是没有体会到哈里的悲恸的原因吧,还没有他那么深入地思考过人生。

是不是代表了大部分人的想法我不敢说,估计只代表了那一小部分发现无序性的人的观念。黑塞笔下的哈里厌恶政治,法律之类集权的手段,包括道德,虚假的艺术品(这从他看到一幅蹩脚的歌德肖像的反应中可以看出来)。他反战。简直是神奇地预示到二战的来临。尤其是最后在魔幻剧院消灭车子的一段。这种毁灭性的思索方式不就是某些好战分子的真实写照么?黑塞发现了越来越多这类人的出现。他们不仅仅是在偏激的政府决策下产生,甚至可以说是人民,是哈里厌恶的小市民,中产阶级自己产生了自己。他们的繁衍也正是荒原狼最害怕和想要逃避的。

就在这一小部分人的观念里,大致有三个其实互相相关的主题让我很感兴趣。

一个是关于不朽,一个是死亡,另一个是关于大众。

关于不朽,书中没有下直接的定义,只是(尤其是后半部分)不断提起,却给永恒下了定义。不朽(Immortal),永恒(Eternal)和永远(Forever)是不同的概念。永远太贫乏。不朽的事物是没有终结的,而永恒不仅是没有终结,同时没有起始,是在宇宙中存在,而且超越了时间限制。不知是作者设计的一个巧妙之处,还是中文译者的疏忽,德语译到中文的过程中有什么玄机,有什么难以逾越的困难,书中区别开了永远,但把前两者混为一谈。由于书中所指的不朽者是歌德,莫扎特等真正的不朽者,而且“不朽”的词频更高,这个永恒的定义或许实际上指的是不朽。具体字词的咬文嚼字暂不谈,这不是笔者现在有能力谈清楚的,先如此假定而已,不继续纠缠。下面直接谈谈不朽。

哈里是一个饱读诗书的文人,有点思维能力的学者。对歌德和莫扎特很有研究,一个资深的古典乐爱好者。他也曾经有过年少轻狂,有过少年人的理想。他的理想恐怕就是成为一个不朽者,一个可以摸到前人脚趾的后来者。他的这个理想是始终存在的,直到中年,意识到社会对他的不兼容时,产生对死亡的渴求也和理想的无法实现,对自己产生了巨大的压力不无关系。他的巅狂和偏激让现在仍然心中存有希望的人嗤之以鼻。对不朽的过分迷恋只会招徕歌德之流的嘲笑,他人的冷漠,对自己的孤立而没有其它。米兰 昆德拉在小说《不朽》中讲得好,不朽又有什么意义呢?歌德和海明威的相遇,不朽者对不朽这个附加的礼物就像想扔却扔不掉的杂物一般漠视,一笑而过,其实是恨之入骨。他们的生命是得以在时间的空间中传承了,但是已经失去了本身。我们真正的歌德和海明威没有人关心,所谓大部分人关心的只是可以作为谈资的细节,而不是他们传达出来的感受和精神。

我们的哈里其实意识到自己成不了不朽者。他心里明白。就像莫扎特等人在自己的时代也是不被完全认识的。他们总是超越时代诞生,从而成为时代的弃儿,如司汤达所理解,他们的作品是写给后代人的,后代人经历了错误和弯路之后,才回过头来发现前人的先知;感到迷惘的时候才想起前人留下的财富。但是哈里也同样认识到,在一般的市民中他找不到共同点。甚至包括曾经可以谈得来的教授。更多的人追求的是即时的寻乐,是1900瞧不起却被世人认为是高雅和有品味的象征的爵士乐,是欢畅的狐步舞,是性,是肥皂剧,是短暂的体验,是随着虚假的事物浪费自己的感情从而标榜自己的善意和人性,是对战争的鼓吹,是对政府无理由的信任。没有人想成为不朽者的追随者不是由于大家发现不朽是无意义的,而是大家压根就从来没有把它放到考虑范围中去。这无法改善生活幻境,不能提高生活质量,于是就是没有考虑必要的事物。

哈里高攀不起,低就也不习惯,于是存于夹缝中间,难以生存。

在这个时候,哈里这个难以解决的问题遇到了仿佛强有力的解决方式。那就是神秘女子的方式。痛苦地思考,同时欢乐地生活。她如此自由的转换让哈里惊叹,同时吸引着哈里亲身体验一番。这种生活方式和垮掉的一代有相似之处。早早对生活失去信心却又潇洒自由不愿屈就的人除了死亡,便是随意地生活,让死亡的那天随时可以出现,握在自己手里,也握在酒精,迷幻的手里。兴致勃勃地体验放弃自己,放弃生活的乐趣。

这其中满是无奈。哈里知道意志改变世界么?他知道。他对自己的未来做出规划同时达到了。他去了魔幻剧院,那不就是意识的一个汇聚地么?但是他同时悲怆地发现自己无法改变这个世界。悲观的人无限放大看到的悲观景象,从而把自己推向死亡。

从一开始哈里就那么热切地等待着死亡。他知道这是一位约定好的朋友。他继承了叔本华等人的情绪,直接就只看到死亡。想想那之后出现的那部分真正热爱赴死的摇滚乐追随者吧,完全不同于爵士乐的生活态度。

但就像一些听摇滚的人最后爱上了爵士乐,哈里从剃刀的困惑中回追到夜色中的狂欢。那些原本认为是无知的人原来也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思考。

就此,哈里实质上发现那些过去认为没有头脑的人,没有读过什么书的人,不认识并对那些不朽者感兴趣的人同样有明白事理的一面,同样感到孤独。从这个角度上说,大家都是同类人,倒不是孤独的了。

各个山头上孤立的狼。

就此从死亡和不朽等纷乱的矛盾中,作者反复提到了一个人是由许许多多的自己构成的。这个意象反复出现,重重叠叠,让人厌烦。作者写的时候用词简单,枯燥之极。和你谈论你也想了老半天的东西,最终留下更多的混乱待你自己解决。

作者的这个主旨巧妙地告诉你,这是个无法解决的问题,就是由于其不确定性。可能不朽和死亡都是诱人的,又可能只是痴人说梦,表现为对死亡的恐惧。

恐惧,但也要实行。

简直是没有理由的。那些积极向上的态度在哈里看来不过是虚幻,道德不过是统治者的一根手中的准绳,便于管理更多的人。而那些人在这根绳子的挥动下上下跳动,扬起尘土乐此不疲。他们的不规则运动恰恰随时改变着世界。那些查拉图斯特拉们争先恐后地从山上下来回到人间,把头往石头上撞,飞蛾扑火一般。而人们偶尔抬头看到他们想起自己为了融入而不得不改变和隐藏的本性,惊叹一番,感慨一番,然后像挂星星一样把他们挂回高高在上的地方以供瞻仰。

都明白自己的不爽快,明白黑暗的存在却同时都各自戴上假面具,成为其中的一部分。

就是如此矛盾。

不是有如此多的无知者。而是有如此多的自以为是者在装扮成无知者。有时候简直太像了,以至于自己也相信自己是无知者。

而那部分变通的人借此机会摇身一变成为了领导者。

那有没有清醒的人呢?答案是肯定的。

不装傻的人却绝对是少数。

包括哈里在内,就像文末所说,他又懂什么呢?他当然有直抒胸襟,真实,热爱和平,不盲目追风等等优点,但当他刺向那个女子的时候,他其实不懂得生活的定论下达了。这恐怕是最悲哀的人了吧。

作者对哈里应该是怀着复杂的感情的。这样一个原本可能会对社会有用的人就这样夭折了,满是征兆但没有一双手能及时援助他,他对生活的要求其实是和常人无异的。也有爱情。

他其实生活无忧,像广大的欧洲人一样,但他精神上是极度空虚的。

空虚,所以把握不住当前,紧接着就只剩等待那个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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