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抵抗的群体
作者:(英)约翰•伯格
译者:何佩桦
出版社: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年份:2008年1月
刊于2009年4月《通俗歌曲·摇滚》
约翰•伯格这本集子的第一篇题为“敞开大门”,第二篇题为“浅谈可见物”。在浅谈可见物时艺术家说道“关于绘画,现代人误以为艺术家是创造者。相反的,他是接受者。看似创造之举,实际是为他所接受的东西赋予形式。”此乃整本书核心。这些上世纪90年代散落在各大报刊杂志等多种媒体上的短文在评述不同时代艺术家的艺术品(多为画作)时无不围绕着这个核心展开。
在约翰•伯格看来,艺术创作之道起初乃观看之道。画家作画非凭空想象,先得与周遭事物或人建立某种紧张的关系。画家长时间凝视某个事物,在观察中透过事物表象观察出该事物的个体属性,把握住事物的存在。画家的观察应当是不带偏袒的,不参杂任何人为因素,比如政治。画家应当带着悲悯、宽容、理解来看事物,并最终和事物融为一体,闭上眼睛眼前也能浮现出事物外表包裹之下的本来面目。这个事物于是可以称为“被看见”。当画家出现前,这个摆设、自然风光、动物、人,或者其他自然存在的事物虽然也能通过肉眼辨识,却并不真正可见——人们没有看到这个事物有别于其他事物之处。是画家的出现打破了平静,将事物单独抓出来,放大后呈现在人们眼前。故最后呈现出的事物并非其本身,其呈现形态不可避免地受到画家观看方式的影响。
画作被创作出来的过程就是观看与被看之间的较量,画家主动地寻找新的表现形式来展现可见物,而可见物通过无言的抵抗来保持自己的特质,并反过来影响到画家的创作。在整个过程中,画家与可见物角力,并感到自己与之密不可分。
约翰•伯格举了许多例子。弗里达、凡高、德加、维拉斯奎兹、塞尔敏斯、伦勃朗、布朗库西,许许多多的画家,还有摄影家、雕塑家,他们的作品震撼人心的原因是他们都展现出独特的观看方式,他们捕捉到了足以让所见物变得栩栩如生与我们亲近的细节,他们在作品中保留了他们的观察痕迹——如何去观看决定了如何去表达,我们面对这些艺术品时并不是直接面对着当年的人或物,而是面对着艺术家与该可见物之间的关系。约翰•伯格打了个比方。一个人的面包经常被老鼠啃咬,他决定用捕鼠夹捕捉老鼠,每捕获一只老鼠,他都会长时间凝视着它,绝无仅有的观看达到再次见着它能辨识出来的地步。这些本来藏匿于黑暗的老鼠走进了他的记忆。在与老鼠的接触中,这个人并未被因老鼠多得成灾而心烦意乱,反倒获得了亲切感和平静。如何看决定了我们将获得何种感受和体验。而艺术品的珍贵之处不仅在于技法和才华,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画家的观察方式。
可以想见,约翰•伯格注定对人造事物:比如CNN新闻、各种杂七杂八的讯息感到深恶痛绝——它们没有连贯性,经不起仔细品评,观看价值很低。地狱注定“没有地平线。行动没有连续性,没有中断之时,没有路径,没有形态,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只有彼此相异的喧闹声,支离破碎的现在。惊奇与骚动随处可见,却无处可见结果。无任何东西流过:一切都被截断。一种空间的错乱。”这种错乱与悠然自得的人无关,与整日急匆匆的现代人有关。
可以说,“今天,尝试绘画存在物,是一种搅动希望的反抗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