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神偷》:俗套 vs 现实主义
导演、编剧:罗启锐
《岁月神偷》其实,只不过是导演罗启锐的个人童年生活记忆。视角局限于罗家,虽说罗启锐优秀的哥哥真的早逝,罗启锐真的和富家女谈过恋爱,但当哥哥患白血病的事逐步成为影片主线时,故事流于俗气。绝症题材的催泪影片甚多,绝非偶发事件。当罗启锐将真的偶发事件搬上银屏时却因难以控制地将个人对哥哥的情感全部发泄出来,完美化了人物,造成处理过于温情和唯美,而让绝佳的故事笼罩在浪漫煽情气氛中,消减了影片本身的力度。
当然,如果《岁月神偷》简练、冷酷如《天水围的日与夜》就没可能取得香港本土如此辉煌的票房。《岁月神偷》能成为集体回忆的宣泄口,就在于已经许久没有一部描绘普通港人生活、且拥有类似台湾、日本家庭伦理片柔弱性、细腻性的港片了。不考虑罗启锐的个人主义滥情,影片珍贵的地方在于描绘了普通人朴素坚定的生活态度。原本,这该是艺术创作最核心的题材,而不是无间道和恶搞历史。香港也曾经涌现过许多反映普通港人生活、代表香港精神的佳片。可如今,这样的故事成了非主流题材。香港情况我不了解,这几年,在上海的电影院里,不管到底有多少人文关怀,至少能以此为主旨的影片几乎绝迹。电影院里充斥漏洞一个比一个大的大片,丝毫不追究现实性,很恐怖。现在冒出一部《岁月神偷》正是时候。
且看《岁月神偷》中反映的六十年代香港,已被如今许多香港电影人遗忘的时代:
社会保障制度不存在,市民没有正常的医疗保险和社会保险,护士和警察强收保护费;
作为英殖民地,上流社会被懂英语的人掌握,市民都以子女进入英语教学的学校为荣,少年人都听欧美流行歌曲,政府公文都是全英文的,老一辈的国人因不懂英文而备受欺辱,小孩子如懂英文,就会被夸有出息;
贫富差距悬殊,穷人家的孩子住阁楼,台风时房顶几乎被掀,家差点不复存在。富人家的孩子住漆得雪白的豪宅,佣人一堆。贫穷小子和富家女追求的自由明显内容不同。
当是很有香港特色,与上海很不同。不过其中街坊围坐在弄堂吃饭、小孩子吃百家饭的情形;中秋节分月饼、玩兔子灯;弄堂电话亭、小理发店;辛辛苦苦、勤勤勉勉一辈子的手艺人,脾气日益暴躁,收入日益减少;把宝全部压在孩子身上的父母,凡此种种全部似曾相识。如果你是普通上海人家出身,看《岁月神偷》应该会感同身受。上海的弄堂何尝不是和香港的街一样被包围在高楼之中,孤独地存在着?只是三四十年代上海上流社会的故事被世人一再提及,真正普遍的奋斗故事反倒被漠视了。
说起来,以罗爸罗妈为代表的普通人最了不起的地方不是通过审视个人经历总结出了人生真谛。罗妈反复说,人要信,并创出一步难、一步佳的歌谣;罗爸不止一次说,最重要是保住顶。相对而言,这些都是不那么常见的行为。更常见的行为是罗爸瞒着罗妈当掉戒指给儿子付医药费时,罗妈主动握住丈夫的手;罗妈一句又一句编来骗小孩儿的话,罗妈罗爸管教孩子时的对家庭经济困难的无法言说。
普通人最了不起的地方在于可以仅用一句话就轻描淡写地把天大的事带过,有时甚至不屑提及。故最感人的是罗爸罗妈紧握的手。劳作不息的南方人自古就相信双手的力量。这份传统跨越地区,具有普遍性。
不过虽然弥足珍贵地力图把握普通人的朴素信仰,还是留有遗憾。如果影片能坚持贯穿儿童视角,如果影片能少一些个人倾向的人物拔高,就好了。虽然泪如泉涌,片子其实并没有那么特别。90%以上按照真实经历改编是个卖点,却不是影片一定还原生活并超越生活的保证。
PS
本片将于4月16日上映,目前在点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