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艾柯《丑的历史》,引大量文学作品和艺术品,内容夯实。回望人类文明史,我们对丑的定义不断变化。十六世纪荷兰画作中迫害耶稣的人造型和80年代的朋克(译成庞克)青年一个样,耳朵、嘴唇、鼻子上都有钉或环,直立的五彩头发,夸张的眼线(事实上“重”一点的音乐就会有此类造型,比如一些金属、摇滚,一些只是性感却不“重”的后朋倒完全没有夸张造型,绅士得很。此类七弯八绕的细节书中没有详述,否则……仰望厚度……)。曾经被视为罪孽和邪恶的丑陋造型,如今被视为反叛和前卫,从邪魔妖怪变为自由象征。回顾历史,愈发觉得如今社会审美观很神奇,丑与美的界限模糊。有些看似无法理解、破碎、反现实的作品处处蕴涵着美,而一些符合黄金比例、描绘光明事物的“美”的作品却是纯感官刺激的媚俗作品,令人不适。每个民族都会传承基本的审美观,但审美的时候决不是凭借传统的审美观行事,往往不断颠覆。
想来单个艺术家的口味相对稳定,就像标本一般,可以传承、可以收集。所谓的潮流、大众审美、大众口味、流行元素等等,乃纷繁的审美大花园,被要挟、被强奸。我们接触到的昔日的审美观无不是建立在艺术家的作品之上,以艺术家的审美取向代替当时社会的取向,在此基础上推断、踹度。
不过艾柯的《丑的历史》主要局限于西方社会,与我们的审美(丑)观关系不大。且越接近当代,可选材料就越多,摄影、报刊、电影,材料越多、摆在眼前的社会问题越多、干扰越多,愈发陷入难以述清的局面。《丑的历史》只是梗概,譬如艾柯介绍了什么是为满足读者需求而创作的媚俗作品,以及此类作品借助媒体广泛散播开去的现实。相对而言,纳博科夫在《尼古拉·果戈理》中对庸俗的描绘就有趣得多,从庸俗的德国人到与之相反的俄国人,从歌德、福楼拜到果戈理。尽管二者书写的“俗”略有不同,但感觉纳博科夫的言论貌似可以作为例子放入《丑的历史》中?审美往往与社会阶层、宗教等密切相关,而非简单的喜欢什么颜色、喜欢怎样的人体比例。
感觉前半段(比如中世纪时期)一些未知的审丑内容比较吸引人,越靠后所引例子读过的越多,新鲜感便没了。这是本艺术史类的书籍,侧重梳理,一路下来全是新观点显然不指望。不过倒也让我注意到一些原本未特别注意和已经有些淡忘的引文。要感谢译者,看得出引文并不都是照搬现成译本,还自己动手翻译整理过,加之艾柯的原文和大量的注释,真是辛苦了,即便有瑕疵,有读起来生硬之处、部分专有名词引用未按常规,我都不好意思怪人家。
来点书外的例子,和一些女性朋友聊天时我们感慨说,这是一个男色时代。男性通过让女人嫉妒的美艳女装扮相而不是炫耀肌肉让女性流口水,同时一并博取同性之吻。《新夏娃的激情》(安吉拉•卡特)不再是预言,而是当下的实情。
同人女逐年壮大。英国及爱尔兰出产的帅哥哪个没演过女性角色?玩底线的英剧美剧早已不稀奇。我们国家在引进泰剧时还在不惜破坏剧情,整段删节男同情节,但这种维系显得风雨飘绕,明显已难脱其俗。在欧美见怪不怪的伪娘通过春晚发力,并立即四散开去,电视台上N多女性围着一个男性争宠,反串明星突然之间云集选秀舞台。日本亦出现《大奥》之类颠倒性别的动漫(影视剧)——很诡异的是,被看、被审的男性中罕见施瓦辛格,有女人相的小受男轰轰烈烈地当着道。
早期弄潮儿是对本能的捍卫,本意并非哗众取宠。台上妖孽的,下了台依然妖孽。九十年代都还有此类本分情况。如今更多的情况是人们的审美需求而非自身意愿推动着他去假扮角色。当社会流行肌肉男,街头和各色媒体上便多为肌肉男;当社会流行小受,便多为小受;曾经流行过大胸美女,也流行过康庄大道,反复而已。而这种反复最初是由艺术家推动的。区别于过去,画家、作家对审美的推动变得隐性。卡特1977年描写的雌雄同体如今看来依然轰轰烈烈,够变态够同人女同人男受的,但那却是在Glam rock 70年代兴盛并衰落之后。摇滚明星、反战人士、演员的过激行为和大肆宣扬,才更广泛地招致社会舆论的哗然。国内主流媒体的“男不像男”风潮却要到本世纪才迟迟到来。如今,我们对舞台上的性别错位已不介意,男生反串女生才更顺理成章,因为一般男生不大会在公开场合公然对女生动手动脚,所以如果娱乐的对象为同性,则更放得开。女生看着也不会反感(天知道多少女生好这一口)。[ 注,仅从扮相而言,请不要联想到性取向问题,不是一回事。 ]
下附公司年会节目片段。男版颦儿扮相当晚最佳,视频有些模糊,真人版着实貌美(情节自然是串得一塌糊涂,大家莫纠结。某好友如若见此场景估计要吐血了)。此段乃局外人士忍不住攻上台,更是早没红楼梦什么事,焦点全部集中在颦儿身上(蘑菇头或类似发型是最适合男生扮妖孽女的,无数案例可证,譬如Brian Molko早年的发型,未扮女装却让不少人误以为是女生)。无独有偶,年会上女装扮相的男生高达13人。